S国，哈德森疗养院。这里景色极好，后有峦峰前有翠屏，山间袅袅白云，林中喃喃鸟语，草边幽幽湖水，可泛舟可垂钓，可养病可怡情。
孟从戈把自己干枯的身体扔到轮椅上，压得很低的帽檐藏住了他所剩不多的白发。烟一根接一根地在他指间熄灭，烟灰掉到衣服上，他也满不在乎。
麦秋坐在湖边一块石头上，吃着鸡翅喝着可乐，看孟从戈吞云吐雾，眼前是白烟缭绕，青空辽阔，身后是怪石嶙峋，万树新绿。
“你快死了。”麦秋说着，把鸡翅骨头吐到纸袋里，吮了吮指尖。
孟从戈放下烟头说：“有很多人都活不过我，尤其是好人。”
麦秋点头称是：“恶人总是长命百岁。你在恶人里算是命短的了。”
孟从戈把烟灰弹到绿叶上。
麦秋赶紧扑过去，把叶上的烟灰拨到手里，说：“麻烦你爱护一下大自然，你死后坟头也是交给大自然管，就当爱护你自己了。”
孟从戈说：“我死后你一把火把我烧了，烧的时候给我多放几条烟。让烟灰和我的骨灰融为一体。”
孟从戈又把烟灰弹到芳丛中。
麦秋捧起喝了一半的可乐去接，抬头笑眯眯说：“等你死了以后，我会把你的骨灰冲进马桶。”
孟从戈重新点燃一根烟，把刚才那一截朝麦秋头上丢过去。她没来得及躲开，烟灰在发丝上落了几点，烟头掉在了帆布鞋边。
她抬手拂掉头顶的烟灰，拾起烟头装进可乐里，摇晃着可乐站直了身：“信不信我让你把这个喝下去？”
麦秋扼起孟从戈瘦削的下巴，把冰凉的可乐贴到他皱巴巴的脸上：“我把这个灌到你喉咙里，你看我敢不敢？”
孟从戈盯着她不说话，刚点燃的烟还没吸一口，正在他指间冒着星火，在烟灰再次掉落之前，他把烟头烫在了她的手背上：“这样它就不会掉进大自然里了。”
麦秋强忍着疼，连眉头都不肯皱一下，松开了他。
孟从戈吸口烟说：“可惜你不是我的种。”
“你这种人就不该繁衍后代。”麦秋把手上的烟灰拍到他身上，接着说：“我爸是一个和善的人，不会像你这样，拿烟头烫我。”
孟从戈沉思着，吞云吐雾了一番，说：“我那几个后代确实活得没有意思，不像你，还敢惩罚我。”
“你说过要给我看他们的照片。”
“在口袋里。”
麦秋马上去翻他的口袋，果然掏出了几张照片，兴致勃勃地看着，抽出一张送到他眼前：“这个符合我审美，我愿意被这样的男人狠狠玩弄一个月，最多一个月，时间长了会超出承受范围。”
孟从戈瞥了一眼，拿烟把照片烧掉。
麦秋把余下的几张交出去：“这也给你烧。”
孟从戈递出了烟头：“你来。”
麦秋打开背包，接过烟头，点燃了照片一角，看着照片里的人在火光中变成灰烬，全部掉进背包里。
“为什么烧掉？”她问。
孟从戈向她讨回了烟头，抽一口说：“他们作为子女，可以在我死后对我进行火化，我死在他们前头，干不了这个，烧几张照片就当机会平等了。”
麦秋惊诧：“你有火化他们的想法？”
“没有。”孟从戈解释：“但我不能接受，他们可以做到的事，我做不到。”
麦秋听后一笑，坐到地上，趴在轮椅扶手上问：“你烧掉的那个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孟斯耀。我没养过他，他妈是我害死的。”
怪石丛中，一个潜藏的人握紧了拳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