改造人交流会设在新元市的旧会展中心，场馆外的广场上，飘着五颜六色的旗帜——有联邦军队的军旗，有觉醒者的徽章旗，还有面特别的旗，上面印着林杳画的平安符，是阿零连夜赶制的。
林杳站在后台，手里攥着张刚画的安神符，指尖有点发凉。铁手说让她讲讲“符纸心理疏导”，可她对着稿子念了三遍，还是觉得别扭。
“别紧张。”张诚走过来，手里拿着瓶温水，“就像在铺子给人画符时那样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。”他的传感器里的蓝光落在她攥着符纸的手上，“你看，这符都被你攥皱了。”
林杳赶紧把符纸展平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：“我怕说不好，毕竟……这符也不是真能治病。”
“但能治心啊。”张诚的声音很轻，“我刚恢复那阵子，看到你画的符，就觉得踏实。”
后台的门被推开，王小胖探进头来：“杳姐，该你上台了！外面好多人呢，连周少校都来了！”
林杳深吸一口气，跟着张诚往台上走。掀开厚重的幕布时，她还是被吓了一跳——场馆里坐满了人，黑压压的一片，有穿军装的士兵，有普通市民，更多的是和张诚一样的改造人，他们有的戴着帽子遮住机械义肢，有的低着头不敢看人，却都在认真地望着舞台。
周敏坐在第一排，看到林杳上台，带头鼓起了掌。掌声像涟漪一样扩散开来，慢慢连成一片，温暖得让人眼眶发热。
林杳走到麦克风前，看着台下的人，突然不想念稿子了。
“大家好，我是林杳。”她开口了，声音比想象中平静，“我不是什么专家，就是个画符的。”
台下有人笑了，气氛轻松了不少。
“我知道，很多改造人兄弟姐妹们，现在还觉得自己是‘怪物’。”林杳的目光扫过那些低着头的人，“被芯片控制过，身上带着金属，走在街上会被人指指点点，晚上睡觉会做噩梦……这些我都懂，因为我见过张诚发病的样子，见过老陈揣着符纸不敢抬头的样子。”
她顿了顿，举起手里的平安符：“这符，朱砂是普通的朱砂，黄纸是普通的黄纸，画的时候也没念咒语。但为什么有人觉得它有用？”
台下安静下来，所有人都在听她说话。
“因为它像个念想。”林杳的声音放软了，“就像小时候妈妈给你缝的护身符，像朋友送你的第一份礼物，它本身不值钱，值钱的是里面藏着的——‘有人在乎你’的那份心。”
她看向台下的张诚，他站在角落里，传感器里的蓝光亮得像颗星。“张诚口袋里总揣着半张我没画完的符，不是因为它能辟邪，是因为他知道，有群人在等他回家，有个地方能让他安心。”
她又看向那些改造人：“你们身上的金属甲，不是怪物的标记，是你们反抗过、活下来的证明。就像战士的伤疤，该骄傲才对。”
台下的改造人里，有人慢慢抬起了头。有个年轻的女孩，机械手臂上还留着战斗的划痕，她悄悄放下了遮住手臂的袖子，眼神里有了点光。
“我画符，不是为了‘驱邪’，是想告诉大家，别怕。”林杳举起符纸，对着光展示着，“这上面的纹路，你们可以当它是道符，也可以当它是个暗号——意思是‘你不是一个人’。”
她说完，把手里的符纸撕成碎片，往台下撒去。红色的碎片像蝴蝶一样飘落在人群中，有人伸手接住，小心翼翼地抚平，像接住了什么珍宝。
掌声再次响起，比刚才更热烈。这次，带头鼓掌的是那些改造人，他们有的站起来，高高举起手里的符纸碎片，有的互相拍着肩膀，眼里的怯懦渐渐被坚定取代。
林杳走下台时，周敏迎了上来，眼里带着敬佩：“林小姐，你说得比任何报告都好。”
“只是说点实话而已。”林杳笑了。
张诚走过来，手里拿着片符纸碎片——是刚才她撒下去的，被他接住了。“走吧，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他带着林杳往场馆后面的休息室走，推开门，林杳愣住了。
休息室里，坐满了刚才在台下低着头的改造人，王小胖正给他们发阿零印的符纸图案，张诚的机械狗趴在门口，尾巴摇得欢快。
“杳姐！”有人站起来，手里拿着张刚画的歪歪扭扭的符，“你看我画的行吗？我想给我女儿带回去。”
林杳走过去，拿起他画的符，认真地说：“画得好，比我第一张强多了。”
大家围了过来，有人问怎么画招财符，有人想知道平安符的纹路有什么讲究，还有个老人，颤巍巍地拿出块磨亮的金属片：“林丫头，能在这上面画个符吗？我想挂在脖子上。”
林杳接过金属片，拿出随身携带的朱砂笔，认真地画了个平安符。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，落在金属片上，符的纹路泛着淡淡的红光，像一颗小小的太阳。
张诚靠在门口，看着里面热闹的景象，传感器里的蓝光柔和得像水。机械狗蹭了蹭他的腿，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呜咽声。
场馆外的广场上，阿零正举着全息投影仪，把平安符的图案投在会展中心的外墙上，巨大的符影在阳光下闪烁，像给这座城市，贴上了一张温暖的护身符。
林杳看着手里的金属片，突然明白，所谓的“微光”，从来都不是单靠某个人点亮的。是张诚的坚持，是铁手的守护，是每个改造人鼓起勇气抬起的头，是每个普通人放下偏见伸出的手，像无数点星火，聚在一起，就成了照亮黑暗的光。
交流会结束时，夕阳正染红天边。林杳和张诚走在广场上，看到很多改造人结伴离开，他们不再低着头，有人举着印着符的小旗子，有人互相谈论着未来，脚步轻快得像要去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约。
“你看。”张诚指着那些人，“你做到了。”
林杳看着远处飘扬的符旗，笑了。她的指尖，三枚铜钱轻轻发烫，像是在回应这满世界的微光。
或许，她真的不用回青城山了。
这里的光，已经足够亮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