省图书馆自习室内，程夏盯着面前的数学试卷，数字和符号在眼前跳舞。已经连续做了三小时题，太阳穴隐隐作痛。他揉了揉眼睛，余光瞥见旁边摊开的作文本——省青少年文学大赛决赛作品《雨夜微光》的第三稿，张老师要求明天前交修改版。
“又卡住了？”林小满的声音从对面传来。他伸手轻轻抽走程夏面前的数学卷子，扫了一眼，”这道题要用余弦定理，不是正弦。”
程夏拍了下额头：”对哦，我怎么没想到。”
“因为你脑子里全是这个。”林小满点了点他的作文本，嘴角微微上扬。阳光透过他身后的窗户洒进来，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，发丝在光线下近乎透明。
自从上周和父亲那次冲突后，程夏的生活进入了一种奇怪的平衡。白天，他仍是那个埋头苦读的理科生，认真完成每一份试卷；晚上和周末，他则变身为全心投入的写作者，在张老师指导下修改参赛作品。父亲虽然不再明确反对他写作，但那双眼睛里的审视从未消失。
“张老师说结尾还是太仓促。”程夏翻到作文本最后一页，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红色批注，”评委喜欢情感充沛的结尾，但我写不出来。”
林小满若有所思地咬着笔帽：”你爸看完你比赛结果后，真的什么也没说？”
“就签了个字。”程夏耸耸肩，”然后每天多给我半小时’课外阅读’时间。”他故意用了父亲的原话，仿佛”写作”这个词在他们家仍是某种禁忌。
林小满突然合上书本：”走，换个地方。”
他带着程夏来到图书馆顶楼一个偏僻的角落，这里几乎没人，窗外能看到半座城市的风景。”我写不出东西时就来这里，”他轻声说，”看着远处，思绪就会飘起来。”
他们并肩站在窗前，夏末的风带着微微的凉意拂过脸颊。程夏望着天际线上起伏的山峦和点缀其间的建筑，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。
“你知道吗，”林小满突然说，”你故事里的父亲角色太单薄了。”
程夏转头看他：”什么意思？”
“就是…太像反派了。”林小满斟酌着词句，”现实中你爸虽然固执，但没那么可怕。他给你买新笔记本，还签字让你参赛…”
程夏沉默了一会儿。他说得对，他笔下的父亲确实是个扁平的角色，只有严厉和控制欲，没有其他层次。”我不知道怎么改，”他最终承认，”我和我爸…我们很少真正交流。”
“那就想象一下，”林小满的眼睛闪闪发亮，”想象他是怎么长大的，他为什么这么坚持让你学理科，他撕你笔记本时心里在想什么…”
程夏望着远处的城市，思绪飘远。他想起父亲偶尔提到的童年——在乡下长大，家里五个孩子，只有他考上了大学；想起父亲书架上那本翻旧的《平凡的世界》，书脊已经开裂；想起那天清晨父亲眼下的黑眼圈和新笔记本上的便利贴…
“我想我明白该怎么改了。”程夏突然说，转身回到座位，抓起笔就开始写。这一次，文字如泉水般涌出，不再是艰涩的挤榨。
林小满安静地坐在一旁，偶尔递过来一瓶水或一块巧克力。当程夏终于停笔时，窗外已是华灯初上。
“写完了？”林小满凑过来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