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青峰的问题，太直接了，也太现实了。
他没有问她叫什么，家里几口人，喜欢吃什么。
他直接撕开了所有温情脉脉的伪装，直指核心：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摆脱麻烦的工具人？
姜雪梅的心跳漏了一拍，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。
看来这个问题她必须回答好，这不仅关系到这门亲事能不能成，更关系到她未来在这个男人心中的第一印象。
她不能撒谎，更不能说些虚伪的漂亮话。
眼前的这个男人，阅人无数，任何谎言在他面前都只会显得愚蠢可笑。
姜雪梅深吸一口气，迎着他那双锐利如鹰的眸子，没有丝毫躲闪。
“陆营长，我不否认，答应这门亲事有赌气的成分。”
她选择了最坦诚的开场。
果然，听到这话陆青峰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，眼神里闪过一丝兴趣。
他似乎没想到，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姑娘会如此直接。
“被李文博和他娘那么欺负到家门口，我如果不做点什么，我们姜家以后在村里就再也抬不起头了。”
姜雪梅的声音很平静：“所以，当王媒婆提到您的时候，我答应了。一部分原因确实是为了堵住他们的嘴，让我自己有个台阶下。”
她没有为自己辩解，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那点不那么光彩的小心思。
说完这些，她停顿了一下，观察着陆青峰的表情。
男人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，那道疤痕让他看起来有些冷硬，但他眼神里的审视似乎少了一些，多了一丝探究。
跟聪明人说话，坦诚是最好的武器。
“但是，”她话锋一转，语气变得无比认真，“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，而且是最小的一个原因。”
“我之所以敢答应，之所以今天敢坐在这里跟您相亲，更重要的是因为另外三点。”
“哦？”陆青峰身体微微前倾，似乎真的被勾起了好奇心，“说来听听。”
“第一，因为您的身份。”姜雪梅不疾不徐地说道，“您是军人，是保家卫国的英雄。军人的纪律和荣誉感决定了您的人品，绝对信得过。我嫁给一个军人心里踏实，不用担心再遇到李文博那样的骗子。”
“第二，因为您的处境。”她看着陆青峰的眼睛，没有丝毫畏惧。
“外面的人都说您这样那样，把您传得跟活阎王似的。可我反倒觉得这恰恰说明您是个简单纯粹的人，不屑于去解释，也不屑于去迎合别人。一个男人如果连流言蜚语都扛不住，那也算不上真正的男人。”
“我爹娘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，我也是个简单的人，不想活在别人的嘴里。我觉得在这一点上我们是一样的人。”
她的话让陆青峰深邃的眼眸里，泛起了一丝波澜。
他确实不在乎那些流言，但从没有一个人能如此精准地说出他内心的想法。
“那第三点呢？”他追问道，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。
“第三点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。”
姜雪梅看着他，一字一句说道：“我图您，不是图您的钱，也不是图您的地位。我图的是跟您结婚后能过上安稳日子。”
“我不想再经历背叛和欺骗，不想再卷入那些是是非非。我只想找一个像您这样顶天立地的男人，组成一个家，安安稳稳地过日子。您守着大家，我守着我们的小家。我觉得这比什么都强。”
说完，她便不再言语，安静地看着他，等待着他的判决。
她把自己所有的想法，都剖开来，放在了桌面上。
真诚，是她唯一的筹码。
国营饭店里人声嘈杂，服务员端着菜盘子来来回回，但他们这一桌却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。
陆青峰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，看了很久很久。
他的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样锐利逼人，而是变得深沉，复杂，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海。
姜雪梅的心，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。
她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，是打动了他，还是让他觉得自己功于心计。
良久，陆青峰才有所反应。
他伸出那只骨节分明、布满薄茧的大手拿起了桌上的茶壶，给姜雪梅面前空着的茶杯里倒满了茶水。
然后，他又给自己的茶杯倒满。
他端起茶杯对着姜雪梅，沉声说道：“说得很好。”
“我同意了。”
听到同意，姜雪梅紧绷的心弦瞬间松了下来。
“不过，我也有我的条件。”陆青峰放下茶杯看着她，眼神恢复了军人特有的严肃和认真。
“你说。”姜雪梅立刻坐直了身体。
“第一，我常年在部队，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。结婚后，你可能要一个人操持家里，照顾老人，你受得了吗？”
“受得了。”姜雪梅毫不犹豫地回答。
上辈子吃了那么多苦，这点事算什么。
“第二，我的工作性质特殊，有很多事情不能对家人说。你不能多问，更不能对外人说，能做到吗？”
“能做到。”保密条例她懂。
“第三，”陆青峰的目光变得格外深沉，“也是最重要的一点，我陆青峰的婚姻里不允许有任何的背叛和欺骗。一旦结了婚，我们就是一辈子的战友，一个战壕里的同志。有福同享，有难同当。这一点，你能保证吗？”
他的话，每一个字都敲在了姜雪梅的心坎上。
背叛和欺骗，这不正是她上一辈子最痛恨的东西吗？
她要的不就是这样一份坚不可摧的战友般的婚姻吗？
姜雪梅的眼眶，不受控制地红了。
她用力地点了点头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却无比坚定。
“我能保证。”
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坚定的眼神，陆青峰那张冷硬的脸也柔和了下来。
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户口本和一个红色的印章放在了桌上。
“我的情况比较特殊，假期不多。如果没问题，我们今天下午就去把证领了。”
他做事雷厉风行，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。
今天相亲，今天领证？
这速度快得让姜雪梅都有些发懵。
但她没有犹豫。
迟则生变。
李文博和他那个妈都不是省油的灯，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搞出什么幺蛾子。
快刀斩乱麻，才是最好的选择。
“好。”她点了点头。
陆青峰似乎对她的果决很满意，他站起身，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了她。
“走吧，先把饭吃了。吃完饭，我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“去哪？”姜雪梅下意识地问。
陆青峰看了她一眼，嘴角微微上扬。
“去我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