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晴的脸色变得苍白：
“你说的这个人….很可能就是内鬼。”
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，仪器的滴答声在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“如果市纪委真有内鬼。”
唐逸缓缓说道，“那陈闵行背后的人，地位一定很高。”
阮晴点点头：
“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，陈闵行在市里的靠山是谁？谁能把手伸进市纪委？”
突然，阮晴的瞳孔收缩了一下：
“我想起一个人，他是桐川县的前任县委书记，现在是…”
“郑国涛！”
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个名字。
郑国涛——现任云陵市常务副市长，分管城建和国土资源，正是陈闵行当年在桐川县的直接领导。
如果陈闵行的贪腐网络有保护伞，郑国涛无疑是最可能的人选。
“这就说得通了。”
唐逸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，“陈闵行只是前台的小角色，真正的大鱼是郑国涛，我举报陈闵行，等于在挖郑国涛的根基。”
阮晴站起身，在病房里来回踱步：
“所以当市纪委立案调查时，郑国涛通过内鬼得到了消息，立刻安排人除掉你这个举报人….”
“而陈闵行被双规后拒不认罪，是因为他知道郑国涛会保他。”
唐逸补充道，“或者，他根本不知道郑国涛派人杀我的事。”
阮晴点点头，然后跟他讲了桐川县目前的政治局势。
陈闵行被双规后，桐川县的政治格局就由三局鼎立变成了二虎之争，这二虎正是县委书记赵立鑫和县长徐宗泽。
同时两人在市里也都有对应的政治资源，赵立鑫是市长沈明哲支持的人，而徐宗泽更加年轻，他曾经是现任市委书记陆怀州的下属，甚至跟郑国涛也关系匪浅。
所以整个云陵市目前的局势极其复杂。
唐逸听完阮晴的分析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，连带着头上的伤口也隐隐作痛。
他望着病房洁白的天花板，突然觉得那白色刺眼得像是某种嘲讽。
“太黑了…”
唐逸喃喃道，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，“这官场，比我想象的还要黑。”
阮晴站在窗边，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。
她今天穿了一件米色风衣，衬得肤色更加苍白，眼下有明显的青黑，显然这几天都没休息好。
“怎么？怕了？”
阮晴转过身，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，但眼神却异常锐利。
唐逸苦笑一声：
“不是怕，是觉得无力，郑国涛是市委常委、常务副市长，在云陵市经营多年，根深蒂固，就凭我们两个…”
“谁说只有我们两个？”
阮晴打断他，走到病床前坐下，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，“看看这个。”
唐逸用没受伤的左手接过文件，发现是一份任命通知，当看清内容时，他的瞳孔猛地收缩：
“你被任命为常务副县长了？”
“昨天刚下来的文件。”
阮晴的声音平静，但唐逸注意到她的指尖在轻微颤抖，“组织部找我谈过话了，下个月就上任。”
唐逸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，他知道这是阮晴多年来的目标——从财政局到县政府，从部门领导到县领导，这是质的飞跃，但在这个节骨眼上…
“恭喜。”
唐逸最终只说出这两个字，却看到阮晴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。
“谢谢。”
阮晴收起文件，突然话锋一转，“唐逸，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县政府。”
唐逸愣住了：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做我的联络员。”
阮晴直视着他的眼睛，“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在身边。”
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，只有监护仪的滴答声规律地响着。
唐逸的大脑飞速运转——联络员虽然职位不高，但却是领导最亲近的工作人员，能接触到核心信息。
更重要的是，这意味着他将正式进入阮晴的“圈子”。
“为什么是我？”
唐逸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，“你手下应该有不少可用之人。”
阮晴轻轻叹了口气，起身走到窗前，背对着唐逸：
“这还用说吗？我把自己的第一次都给你了，你我现在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。”
唐逸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件事，一时语塞。
她转过身，阳光在她身后形成一圈光晕，唐逸看不清她的表情：
“更重要的是，你已经和郑国涛一派结下死仇，没有回头路了。”
唐逸心头一震，阮晴说得没错，从他决定实名举报陈闵行那一刻起，就已经站在了郑国涛的对立面。
现在对方不惜杀人灭口，他除了抗争到底，别无选择。
“好。”
唐逸点头，“我跟你去。”
阮晴脸上终于露出这几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，但很快又恢复严肃：
“不过有几点你必须记住。”
“第一，在公开场合，我们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，不要表现出过分的亲近。”
“第二，到了县政府后，会有很多人试图接近你、拉拢你，甚至收买你，你要学会分辨谁是真心，谁是眼线。”
“第三…”
阮晴顿了顿，声音压得更低，“无论看到什么、听到什么，都不要轻举妄动，我们要做的是收集证据，然后….”
“直通省纪委？”
唐逸接口道。
阮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：
“看来你恢复得不错，脑子还能用。”
唐逸想笑，却牵动了肋骨的伤，疼得龇牙咧嘴，阮晴连忙上前扶住他：
“别乱动！医生说你的肋骨至少要六周才能愈合。”
她的手掌温暖而柔软，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气，唐逸突然想起那一晚的事，不由得耳根发热。
阮晴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，迅速收回手，轻咳一声：
“对了，还有件事要告诉你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这次我的任命，很可能是县委书记赵立鑫推动的。”
阮晴的声音冷了下来。
唐逸瞪大眼睛：
“什么？他不是应该打压你吗？”
“表面上看是升迁，实际上…”
阮晴冷笑一声，“常务副县长听起来风光，但比起财政局局长这个实权位置，反而远离了核心权力圈，而且…”
………………